又是一年春，微風十里，盡稷麥青青。小時候，野菜，是餐桌難得的佳肴，每到漫山遍野都是野辣菜的時候，母親就挖野菜做懶豆，懶豆是勤豆，懶人做不成，母親做的懶豆是一絕，出了舞鋼，再也嘗不到那種熟悉的味道。

長大后，野菜，是心頭淡淡的鄉(xiāng)愁。

常便芹|文

跟母親一起挖野菜

是最好玩的事

母親做的懶豆最好吃

小時候，我家是缺糧戶，每到青黃不接的季節(jié)，便以野菜充饑。于是，就出現(xiàn)了和母親一道剜野菜的畫面。

記得吃過午飯，母親收拾利亮，便?著籮頭，拿著鏟子，和我一道向碧浪滾滾的鄉(xiāng)間田野進發(fā)。

一路上，我唱著跑調(diào)的兒歌，一蹦三跳地在前面帶路。一會兒給母親一個鬼臉，一會兒給母親一個背影。

春風和煦，陽光明媚，枝頭小鳥嘰嘰，母親那慈祥的臉上洋溢著溫暖的微笑。就這樣，一路歡歌笑語來到了大自然的懷抱。霎時，一股清香順著鼻孔竄入心房，沁人心脾……

母親首先告訴我野菜的名字。什么面條菜、薺薺菜、野辣菜、雞冠菜、灰灰菜以及小蟲臥蛋的野草。

其中，雞冠菜和灰灰菜到七八月份才有。而現(xiàn)在麥地里的野菜以野辣菜居多，面條菜和薺薺菜次之。母親一邊剜一邊給我講解。

那時候，不給麥地打藥，野辣菜比比皆是，目不暇接。不一會功夫，母親便剜了按瓷一大籮頭，累的也是汗流滿面，渾身癢癢。

我也跑前跑后，笑臉紅彤彤的，好像蘋果到秋天。

“打道回府”。母親一聲令下。

回家后，母親用野辣菜馇懶豆的重頭戲開始了。先把野辣菜一個一個擇干凈，然后，淘凈瀝水，燒地鍋焯菜，撈出后放入盛有涼水的三升瓷盆里冰著。

第二天，母親早早起床，用家里唯一的掉了釉子的大黃鐵腕，挖上一大碗黃豆，泡上。

又是吃過午飯，母親便掂著泡發(fā)的黃豆（用大鐵水桶），拿著大鐵勺子和槌帚，向后院鄰居桂花嬸家拐花磨。

拐花磨可是個技術(shù)活。生手是拐不轉(zhuǎn)的。雙手依次緊握晃桿，一般是左手在前，右手在后，按逆時針推動。

與此同時，桂花嬸把豆子添在花磨上端的小圓孔里，拐幾圈一添豆子，時不時澩點水，如此一來，又白又濃的豆?jié){原汁兒就順著花磨下端的石壁汩汩而下。

母親拐累的時候，也會讓我操作一下。于是，我興致勃勃地去拐動花磨。因為用力過猛，拐杖在花魔拐彎處卡住，動彈不得。

這時，母親便用手拉一下，花磨又轉(zhuǎn)了起來。

母親少做休息便又上陣。約摸著一個多時辰，豆子拐完了。

下一步是沖刷花磨。母親先用大鐵勺舀一勺清水，沿著花磨下半部分的石壁沖刷殘余豆汁兒的同時，再用槌帚沿著花磨壁清掃一圈后，在把花磨掀開來放，以防花磨里邊發(fā)霉。

如此這般，結(jié)束了拐豆子的行程。

回到家里，母親顧不上休息片刻，就把磨好的豆汁兒一古腦的倒進大地鍋里，開始燒劈柴火，火紅的火苗舔著鍋底，熊熊的烈火肆意地燃燒著，不一會功夫，豆汁兒燒開了。

這時，母親便趁機舀出兩碗豆?jié){，盛在事先放有白沙糖的黃鐵碗里，用筷子攪一攪，那個香啊，我認為它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飲料。

涼了一會，母親便喊我來喝，這時又饑又渴的我早已按捺不住，端起豆?jié){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在母親“慢點慢點”的勸慰聲中一飲而盡。那個爽啊，至今記憶猶新。

接下來，母親便用事先讓我從后犘老徐圈家借的老漿點懶豆了。

點懶豆的過程是這樣的：豆汁兒燒開后，先把泡了一晚上的野辣菜淘洗兩遍后，瀝水，切段，和著擦好的白蘿卜絲，放到燒開的豆汁兒里，再燒火，當聽到“噗喳噗喳”的聲音時，母親開始用老漿點懶豆。

等到豆渣全部附著在菜上，水清了，母親的懶豆就大功告成了。

懶豆好吃不好吃，關(guān)鍵在調(diào)料。和懶豆絕配的調(diào)料是蒜汁兒、辣椒兒、芝麻鹽。剛出鍋的懶豆，三味調(diào)料一澆，那個鮮香，那個味覺的滿足感，混著濃濃的母愛，直吃的我胃撐肚圓。

可如今，我再也吃不到這樣又香又甜的懶豆了，因為母親離開我已有十余年了……

如今只有自己做懶豆

回憶曾經(jīng)的味道

時光匆匆，歲月悠悠。一晃，我參加了工作，和父親一樣成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。在那個年代，父母和鄉(xiāng)親引以為豪。再后來，結(jié)了婚，成了家。

曾記得，那也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三月午后，約上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閨蜜，去校園后面的麥地里剜野辣菜。

那情那景，記憶回眸，依舊碧波滾滾，麥苗清香，頭上晴空萬里，白云朵朵。心情豁然開朗，忘卻了塵世間的煩惱和憂愁，心曠神怡……

回家后，學著母親的樣子，擇菜洗菜焯菜泡菜。然后泡上母親給我送來的黃豆，以便第二天做懶豆。

眨眼到了第二天，磨豆燒火做懶豆，因為用的是蜂窩煤，加上鐵鍋又小，做好已是月朗星稀。

鄰家小朋友（現(xiàn)在已是中科院的院士）硬是沒等上。雖然也配了蒜汁兒、辣椒油和芝麻鹽三大調(diào)料，卻沒了兒時的味道……

時光飛逝，轉(zhuǎn)眼到了2019年，又是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三月午后，我和丈夫一道奔向空曠的田野，依舊碧波滾滾、麥香陣陣，沁人心脾。

剜了一大袋子野辣菜，回來后，依舊擇菜、洗菜、焯菜、泡菜、泡豆。第二天，用打磨機磨汁，按照母親的方法去制作懶豆，開啟了有肉也不換的旋律。

再配以烙饃、紅薯糊涂，此情此景，味道依然鮮美。對于吃膩了大魚大肉的現(xiàn)代人，懶豆成了美味佳肴。

懶豆成了難以割舍的鄉(xiāng)愁，母親的成了難以忘懷的回憶，記憶承載著鄉(xiāng)愁，伴著濃濃的母愛，愈飄愈遠，飄香遠方……